Giita

　　吉他老師不改「你丟我撿」的

雅癖，不知打那兒拾來一本簡體版

的《中華殉道圣人傳略》。他不大

認得簡體字，把「圣」誤以為「怪」。

　　「老師，你看不懂簡體字，撿

這本書幹嘛？」

　　「給你看呀！」老師露出頑皮

笑容，隨手翻開書頁，笑著指點：

「你看，裡面全都是『怪』人！」

逗得我啼笑皆非。

　　趁老師準備飲料的當兒，我信

目瀏覽一陣。僅僅一九○○年就封

了五十六位「聖徒」，壓根拿「封

聖」當兒戲！「受封」的對象多半

是信教的村民，其間點綴若干外國

傳教士。村民遭拳匪迫害，寧可斷

首，不肯背教，故受封為「聖人」。

「殉道」固然是實，但以此為「聖」，

未免溢美過頭。

　　新練幾小節後，老師開始「現

寶」。他撿回一大落〈勸世歌〉錄

音帶。我頗好奇，老師湊興放來教

我一開耳界。第一捲放的是〈秋田

勸世歌〉，歌者名叫黃秋田，以台

語「唸歌」，月琴伴奏，節奏鏗然，

出乎意料地動聽。凝神聆賞，內容

聽懂六七成，無非勸人勤儉行善，

不要花天酒地。每唱完一個段落，

便以數拍「噫噫噫」煞尾，十分有

趣。

　　「噫」起我的興致了，於是又

從老師的「寶貝」中揀出一捲〈戶

神蚊子歌〉，打趣笑問：「戶神蚊

子歌是不是唱來趕蚊子的？」老師

也不明白，放來一聽，恍然大笑：

「戶神就是蒼蠅啦！」原來是蒼蠅

蚊子歌！

　　可惜我完全聽不懂唱些甚麼。

老師竟也聽不分明，自我寬解道：

「唱歌的人年紀太老了，可能牙齒

沒賸幾顆，講話漏風，唱甚麼全糊

成一團。」說著，模仿老人家脣齒

漏風胡唱一段，我幫忙「噫噫噫」，

師徒笑成一團。

　　委實聽不出蒼蠅蚊子鬧啥名堂，

我繼續挑選歌名有意思的放來聽，

譬如，〈好天粒積雨來糧（勸勤儉）〉、

〈十殿閻君〉等。歌者男女皆有，

可除了黃秋田，其他人唱些甚麼，

我頂多僅聽懂一兩成。老師一個勁

兒想把這些錄音帶全塞進我的背包，

讓我帶回去慢慢欣賞。力阻之下，

只許〈秋田勸世歌〉得逞。

　　「鄉土民謠自有獨特的風味，

以後作曲或編曲，可以拿來當個參

考。」

　　誠哉斯言。佛朗明歌曲子裡也

匿藏不少佚名的民謠。撇開語言、

樂器不談，傳統的佛朗明歌和勸世

歌頗有相通之處。歌者的聲音同樣

單純質樸，恨不得掏心掏肺和盤托

出一切。

　　一邊打字記錄，一邊聆聽〈秋

田勸世歌〉。噫噫噫……




【原寫于 9 January 2007】